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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9章 胭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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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陽的餘暉包裹著他的白衣,飄飛如雲,我能斷定,他身上沒有攜帶武器,但身後的叢林裏卻至少藏著四十餘人,有十幾個黑洞洞的狙擊步槍的槍口,從枯樹亂草間探出頭來。

村寨裏的人毫無防備,並且木樓根本不具備防彈作用,即使戰鬥開始,大家就近躲進樓裏,也會被對方開槍盲狙穿殺。

“過獎。”我保持高度警覺。

狙擊手的位置距離寨門約六十步,我和何寄裳就像兩個最醒目的活動靶子,附近沒有可供隱蔽的掩體,對方一旦開火,馬上非死即傷。很顯然,我們一出木樓便被納入了對方的狙擊鏡,而寨門口則是進退兩難的最佳狙殺地點。

“我們老大想跟風先生談筆生意,特派我來通知你一聲。大家都是久在江湖的人,現實環境如何,你也很清楚,只要進了叢林,就是馬幫的天下,是生是死,由我們老大說了算,對不對?”

他的態度很囂張,表面偽裝出來的彬彬有禮,掩飾不住“大局盡在掌控”的得意。

“對,請講。”我沒有別的選擇,不想連累身後所有無辜的人,無論男女老幼。闖蕩江湖,不單單要有拼命的熱血,更得有屈曲忍耐的氣度。

“狙擊鏡會受夕陽光線的影響,我們只要向正南方向移動十五步,眩光會令狙擊手進入視覺暫盲的狀態,十秒鐘時間,足夠逼近殺敵了。”

何寄裳微笑著說了這句殺機凜然的話,大家都明白,在高倍狙擊鏡下,我們臉上的任何表情,都逃脫不掉狙擊手的觀察。

“你錯了,向南三十度角的位置,三十步外樹頂;正東五十步,樹後,都有狙擊手潛伏著。馬幫的實力,並不像外界傳說的那麽零散頹敗,否則,早就被山外的力量吞並了,還能支持到今天?”我沒有回避自己的口唇動作,對方可以使用唇語,自然也“看”懂我說的話。

這是一個標準的口袋陣,我們無論怎樣移動身體,都會在三方面狙擊手的近似直線瞄準點上。十分之一秒甚至更短的時間裏,子彈就會呼嘯著近身。

何寄裳調整望遠鏡觀察這兩個方向,黯然長嘆:“你說得對。”

我不會故弄玄虛,每次臨危時,只會實事求是地對比雙方實力,從中找出最明智的行動方式,比如現在,只能被動地接受對方的條件,毫無選擇餘地。

“風先生果然聰明,哈哈哈……”年輕人笑起來,擡起右手用力撫摸著自己的光頭,拇指上戴著的一個銀嵌紅瑪瑙指環,發出殷紅如血的光芒。

“胭脂?”我叫出了他的名字。

“不錯,我是胭脂。”他的表情越發顯得得意而亢奮。

據國際犯罪心理學家權威的診斷,如果一個外表正常的男人,故意起女人名字或者使用女性特征明顯的飾物,代表他內心裏有超過五成的女性傾向。這樣的男人恰好成為匪徒的話,又恰好可以自由行使權力,將成為比正常匪徒更強悍、變態、冷酷十倍的超級殺人狂,根本無法用常理衡量,也不可能受所謂的“江湖道義、黑道規則”所束縛。對付這種人,要麽遠遠地趨避,要麽一擊必殺,免生後患。

無疑,胭脂就是這樣一個超級殺人狂。

“老大說,山裏的藏寶他占九成,山外人只能拿走一成。同意這一點,大家相安無事,你尋你的寶,我抽我的成,不同意的,馬上就死,別耽誤了大家輪回做鬼或者轉世成神,聽懂了沒有?”

胭脂一直在笑,膚色白皙細膩,彎著細眉,眼睛水汪汪的,看上去像個非常善於保養的戲子。

我立刻答應:“沒問題,成交。”其實,任何人都該明白,跟馬幫的人談論合作分成,比與虎謀皮的難度更大,最終結果,不要說一成,能不能活著離開大山都是未知數。

“風先生真是痛快人,那咱們以後有機會慢慢聊——”胭脂緩步後退,隱入叢林裏。狙擊手們也極有秩序地退走,一看便知道是久經戰陣的老手。

何寄裳郁悶地嘆了口氣:“逼到家門口上來了。”

她是個使毒的行家,對於攻殺陣勢卻不太精通。如果想在這裏永久立足,單憑一個孤寨怎麽行?現代化的狙擊武器,五百米到一公裏內,彈無虛發,很多時候,連敵人的影子還沒看見,自己人就中彈倒下了。

西南馬幫的人只是不想動她而已,一旦攻擊開始,現有的五毒教門徒,根本沒有防範能力。

我一直在想,蘇倫的失蹤會不會與馬幫有關系?之所以這麽想,我並不是無頭蒼蠅一樣有病亂投醫,而是很理智地把各方面因素綜合起來考慮,不放過任何一條可疑線索。

在馬幫眼裏,蘇倫是比我們早一批的探險隊,當然也會用“抽九留一”的規矩來對付她。“會嗎?不會嗎?”這道選擇題反覆在我腦海裏翻騰著,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個黑瘦的影子在右邊木樓角上躲躲閃閃著。

“誰?”何寄裳率先喝問出聲。

那個人畏畏縮縮地轉出來,向我們堆著笑臉:“風先生,是我,巴昆。有件小事不知道您感不感興趣,是關於驢子的……蘇倫小姐和席勒先生騎過的驢子。”

巴昆的瘦臉上嵌著一雙黃褐色的小眼睛,不時閃過一絲貪婪的光芒。

我恍然發覺,自己一直忽視了那兩頭驢子,不管是席勒曾經騎過的妃子殿那頭,還是村寨裏被何寄裳收留的這頭。也許是接踵而來的變化讓自己的大腦有些混亂的緣故,只看到驢子活著,渾身沒有傷痕,就以為它們身上找不到有價值的線索——

“等一會兒再說,我們還有事。”何寄裳替我回絕了巴昆,距離影像出現的時刻越來越近了,那才是她最關心的。

巴昆連連點頭,唯唯諾諾地退回去。

他能發現什麽?不會說話的驢子能告訴他什麽?剛剛由胭脂帶來的不快馬上被巴昆的神秘表現沖淡了。作為叢林裏的獵手,他們往往能從別人不註意的角落裏發現很多東西。這一次,他發現了什麽呢?

何寄裳已經換了另外一塊腕表,不停地低頭看著,一分一秒地計算著時間。

我盤腿坐在草地上,心事重重,思想被分成了四五處,特別是何寄裳說的深入蘭谷的實際情況,如果一切未知的地點都在山體下面,那麽,蘇倫此前做的所有準備工作豈不都白費了?

當務之急是調集人馬,火速趕到她說的那個隧道外面,做最準確的實地勘測,不相信任何道聽途說。

蔣光、蔣亮兄弟說過的話,已經被徹底推翻,他們應該是被空空小生騙了——一個成名的盜墓賊是很少說真話的,這是生存競爭的需要。那麽,空空小生一定是進入過阿房宮了?只要有人去過那裏,我就有信心沿著同樣的路徑進去。

“風,時間超過一分鐘了,怎麽那些影像還沒出現?”何寄裳有些不安。

的確,二樓的窗口靜悄悄的,我能清楚地看到沒來得及收拾的滿地血汙狼藉。昨天的強磁場也沒再出現,她戴的腕表一直平穩而輕松地工作著。

又過了五分鐘,何寄裳黯然長嘆:“看來,天哥不會再出現了,能告訴我為什麽嗎?”

我沈默地搖搖頭,自然界的神秘現象,百分之八十以上是人類應用物理學所無法解釋的。何寄裳惱火地在一棵枯樹上狠狠拍了一掌,滿樹枯葉簌簌地落盡了。

“你猜,天哥會不會去了那隧道深處,去了傳說中的天梯、地下墓穴?”她的心情變得煩躁無比,思考能力急劇下降,只是一味地隨口亂問。

“哲學家說,要知道梨子的滋味,親口去嘗一嘗才可以。何小姐,要想解開你心裏的迷惑,明天隨我們一起上路好了,或許我碰巧能破解那些攔路的石柱,大家精誠合作,一定能追著前人的足跡,找到想要的東西,怎麽樣?”我們要追索的目標應該是殊途同歸的,如果大哥留下過什麽線索,必定就在蘭谷盡頭。

何寄裳忽然警覺地擡頭:“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了。你想借助‘碧血夜光蟾’,避開飛蛇的侵擾——”

這一刻,她像只受驚的野獸,臉上驟然浮現出濃重的殺機。為了“碧血夜光蟾”,她才被毀容逐出門墻,流落於江湖,當然會把那寶貝視如生命。

我笑了笑,起身向寨門走,在這件事上,最好的解釋就是不加解釋,讓事實說明一切。遇到何寄裳之前,我的目標是過蘭谷去天梯,絲毫沒把“碧血夜光蟾”考慮在內。她不願加入,我絕不勉強,更不會覬覦別人的寶貝。

“餵,別走!”何寄裳彈身一躍,飛過我的頭頂,攔在前面。

我冷靜地看著她的臉:“何小姐,你大概是誤會了,我們明日一早上路,在這裏打擾了你兩天,非常感謝。”

她仍在極其懷疑地審視著我,我繞過她,一直走進寨門。

“風先生,我在這裏,我在這裏。”巴昆哈著腰飛跑過來。

我暫時想不出驢子身上的秘密,看著他貪婪又可憐的樣子,直截了當地問:“你要告訴我什麽?價值多少錢?”

前人說,時間就是金錢,效率就是生命。為了快速得到有用的情報,我最常用的手法一直是金錢開路,往往行之有效。

“五……五百塊,人民幣。”巴昆興奮地直了直腰。

我點點頭,低聲吩咐他:“說吧。”

他立刻清了清喉嚨,稍帶緊張地說下去:“席勒先生出現後,大家忙著搶救呼喚,是我把驢子牽住拴好的。我發現它腳上的皮掌都不見了。進山之前,我按照蘇倫小姐的吩咐,把所有征用的牲口去掉鐵掌,更換了皮掌,以利於行走山路。結果,其他驢子的皮掌都在,唯獨這一頭的不見了。”

我們一邊談,一邊向拴著驢子的那棟木樓走過去。

村寨裏的人個個都很平靜,並沒意識到西南馬幫的人曾經虎視眈眈地到達了寨門,又悄然而去。包括飛鷹手下的隊員在內,都缺少這種應有的戒備意識,這樣的戰鬥狀態,絕不會是胭脂帶領的那隊人的對手。

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新想法:“在蘇倫的探索計劃中,除了李康這夥人、飛鷹這支隊伍,會不會還存在著另外一隊伏兵?”

蘇倫做事很小心,應該比我更清楚飛鷹的戰鬥力,所以完全有可能做到“狡兔三窟”,在兩路援兵的假象後面,還會有真正的主力存在。換了是我,可能也會這麽做,把老弱殘兵擺在表面上,故意麻痹敵人,實際上一旦遇到突發事件,最後一隊,也是實力最強大的一隊馬上出現,動手清掃障礙。

“風先生,風先生,我還繼續說嗎?”巴昆誤解了我的沈默。

我們已經走到拴著驢子的檐下,它正懶洋洋地躺在地上,四腿平伸地休息著。不用巴昆說,我也看到驢子腳上的皮掌不在了,只留下光禿禿的腳底板。

“這個樣子,走不了十裏山路,它的腳就會被石板和荊棘磨破,很快,四條腿就一起廢了。風先生,問題並不是出在我這裏,所有的皮掌和鐵釘都是精心挑選過的,其他驢子腳上的都沒事,只有這兩頭。”

他困惑地撓了撓頭皮,向我苦笑著:“我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麽,只是上次釘過的皮掌,至少能跋涉五百公裏而不掉,到底為什麽呢?”

首先可以排除一點,沒有人會處心積慮地跟驢子上的皮掌過不去,拿鉗子把釘子拔掉。我聯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,如果驢子曾進入過一個力度無比強大的磁場,鐵釘會不會被吸走呢?過去有一個物理學家們的磁力試驗實例,內容是把一只全身砸滿鐵釘的木箱,放入磁力範圍內。當磁力無限加大時,無論多長的鐵釘都會被拔起來,最終導致木箱散落成木板。

我覺得,只有這個例子能解釋皮掌的失蹤,可惜以巴昆的思維能力,無法跟我探討這個科學問題。他拿了我付出的五張紙鈔後,樂顛顛地離開,大概是向自己的兄弟們炫耀去了。

李康已經把父親的屍體搬走埋葬,何寄裳的手下也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完殺戮現場,並且燃起了一爐熏香。等我再次登上二樓,一切都恢覆了原狀,只看表面現象,沒有人能意識到蔣光、蔣亮、李尊耳三個活生生的人已經從這世界上消失了。

我很想撥個電話給什麽人——現在,我需要有人在我身邊,聽我對種種神秘事件的分析,然後逐一討論驗證。特立獨行是人類最高貴的品質之一,但在層層迷霧籠罩的困境裏,更需要有一個智慧跟自己基本相等的夥伴,相互砥礪修正,避免走彎路。我不想也不敢再耽誤時間了,蘇倫下落不明,早一些找到她,就能少一點讓她受傷害。

何寄裳夠聰明,武功、毒術也夠淩厲,只是她與我的思想考慮方向偏差太遠,並且一提到“碧血夜光蟾”就會下意識地產生敵對情緒,所以,她不可能像蘇倫、蕭可冷那樣,跟我息息相通。

北海道方面未完成的事很多,蕭可冷自然不能離開,那邊還需要她獨撐大局。

下意識地,我撥出了一個號碼,然後把電話放在窗前的桌子上。屏幕上的撥號圖標不停地閃爍著,大概過了十秒鐘,對方接起了電話,是一個甜美溫柔的女聲:“風?”

我一下子楞住了,這個衛星電話的號碼是到達妃子殿後才啟用的,她不可能預先獲知。

“我知道是你,風,你還好嗎?”看不見對方的表情,但從聲音裏聽出,她正在微笑。

我拿起電話,帶著意外的驚喜:“顧小姐,你怎麽會猜到是我?”一牽扯到古琴,我便會想起她,並且深信,她在古琴上的造詣,遠勝過兄長顧知今。只是,萬沒想到,她會第一時間叫出我的名字。

“那有什麽,我有吉普賽女巫的魔法水晶球,任何人都逃不脫它的影像追蹤,而且,我還知道,你在西南邊陲的北緯三十度線上,具體位置應該在毀諾坑、落鳳坡、妃子殿連線一直向南的位置,對不對?”她胸有成竹地說著,但語調平和,絕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,如一杯極品烏龍茶,清香撲鼻而來。

我們在電話兩端同聲大笑,雖然只有一面之緣,卻仿如深交十年的摯友。她當然不會有水晶球,也不會是吉普賽女巫,我更希望這是一次心靈感應的完美嘗試,在我想到她的時候,她也恰巧想到了我。

夕陽已經落山,窗口對面,何寄裳楞怔地木立著,向我這邊凝望。

明天,我會帶人離開,一直向南挺進,潛意識裏,我對何寄裳的話深信不疑,才會撥打顧傾城的電話,詢問關於古琴的事情。

“風,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、事到臨頭抱佛腳,有什麽問題請說,只要是關於古琴的,我會盡我所能,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”她比我更爽快,幾乎沒有寒暄便直指正題,我也最欣賞她這種“正事放在第一位”的行事作風。

“顧小姐,我想請教一架古琴的情況,琴身上鏨刻著‘雎鳩’的小篆印鑒——”我走進秘室,打開電腦,找到何寄裳畫出的古琴簡圖。在這種黑白草圖上,看不出更多細節,或許明天到達那個隧道外面之後,我能得到更直觀的認識。

電話那端,顧傾城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“七弦、印鑒,我只得到一個草圖,明天會給你更詳細的現場描述。”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地把古琴的圖案鑿刻在山林中的隧道入口兩側,這會是一個標志或者幹脆是某種提示。

聽筒裏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,隨即顧傾城慎重地開口:“風,我一時不能確定它的來歷,如果有實物圖片,請第一時間傳給我。這樣,我可以暫時猜測一下,這樣的古琴,應該共有十六架,分為八對,每一對都是一模一樣的,上面鏨刻的印鑒分別是‘關關、雎鳩、在河、之洲、窈窕、淑女、君子、好逑’這十六個字。

“古琴出於楚王宮中,據說昔日楚王在巫山遇見神女之後,一夕好夢,然後在都城中鑄造‘快哉臺’,挑選最好的琴師伐夜郎之木、截東海魚筋費時三年造了這十六架古琴,準備迎接神女駕臨。可惜秦王橫掃六國,把荒淫好色的楚王打入囚車流放,古琴也運載回鹹陽。”

我們偉大的中國真的是地大物博、歷史悠久,隨隨便便取幾架古琴來,就有這麽源遠流長的歷史,遑論故宮裏那些汗牛充棟、束之高閣的文物?

顧傾城羨慕地嘖嘖長嘆:“風,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,難道世界上只有盜墓高手才能近距離地接觸到各種各樣的寶貝?早知如此,我該稟明家父,去學考古而非音樂。”

她是在故作謙虛了,以顧知今的豐厚收藏,古董奇寶極多,怎麽會輪到她來羨慕別人?

我笑著道再見:“明天下午,我會再打給你。”

顧傾城忽然悠悠笑著:“歡迎不歡迎我加入你的考古探險隊?不必付我薪水,我甚至可以倒貼工錢給你,怎麽樣?”

我微微一笑,只當她是在講笑話,隨即收線。

那本《諸世紀》仍在桌子上,我很自然地坐下,翻看著這本書。

這個無意間的動作,恰好跟我們看到的影像相同,大哥也是坐在這個位置看書,然後走到窗口去的。

我想起對面站著的何寄裳,立即擡頭望出去,她雙臂齊展,淩空而飛,像一只優雅的灰鶴,一直落在木樓的窗臺上。

“天哥——”她對著我叫,同時擡手揭去了面具。

樓裏光線很暗,我剛站起身,她已經急速向前一撲,要沖進我懷裏來。

我飄然後退,避開她的身體。

“天哥,你終於回來了,這麽多年,你去了哪裏?”她悲悲戚戚地訴說著,帶著令人心酸的顫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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